大徐

2001 年是我的毕业年，从3月份我开始找工作，9月份上班，整个过程对我来说相当艰难。我不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只是上的自考专科计算机专业的而已，而且当时也还没有拿到这个毕业证。我参加国展、北展、各个地方的人才市场招聘会，我每隔3天上一次招聘网站疯狂的发简历，身边几乎没有可以帮助我找工作的人。父母从初中的时候几乎就帮不上我了，从初中以后直到现在主要的人生经历基本都是我自己选择的。经过半年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工作，最终是当时我女朋友的一个同事给我介绍的工作。记得有一次我骑车到国展去参加一个招聘会，出来后在门口的无偿献血大巴上献了血，我心里想做点好事吧也许能有好报。但事与愿违，虽然一下就抽了我300CC的血（一般第一次是抽200CC），我也加入了中华骨髓库，但工作一直没有着落。这是一家名字叫华庆时代投资集团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好像除了盖房子以外，公司也干别的。当时我女朋友的这个同事的姐姐在这家公司任人事经理兼行政经理，于是把我搞进去了，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的职位是“行政助理”。

行政助理其实就是打杂儿的，几乎什么事情都干，起草公司的通知、搬家、联系物业、联系电话局、出去送各种东西、和各种来公司的人打交道、给所有人修电脑、维修公司的网络和打印机等等等等，反正是什么都干。上班的第一天是 2001年9月11日，一大早很早我就到了位于CBD的光华路上，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着环卫工人打扫街道，听着卖报纸的人喊，什么五角大楼被炸了什么的。第一天上班，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手脚没地方放，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儿，特别难受。当时我没有座位，更没有年脑，她姐也没和我说几句话就去忙去了。这一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中午去大厦地下吃午餐，看着身边那些穿着衬衫的上班族，我心里说，我也到大厦里上班了。真的，当时最大的想法就是到一个特大的大厦里面上班。

接手的第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搬家，公司在光华路租的办公楼好像到期了，在乐坛南街新租了办公场地。这搬家可是个大工程，联系搬家公司，联系物业，联系家具厂商。整个把办公隔间、地板、前台柜子等等所有的东西都搬走。记得搬家那几天我背个小包，上上下下的跑物业、打电话，这是我第一份工作的第一个任务。后来又搬了一次家，又是一通折腾，还帮助集团下的另外一个公司搬过家。我后来想，我在这公司干的时间不长，净搬家了。在这公司还学会了写基本的行政文件，记得上司让我写一个通知，我反复写了有5、6遍，一遍一遍的改，其实就是几十个字儿的一个通知文件。

在这家公司还有很多牛逼的事，比如我开始吃套餐，然后下午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发现我的腰围开始发展。还有公司曾经一度要求所有员工穿西装、皮鞋上班，还必需打领带。我上司给了我一条特开通的蓝色领带，上面有个卡通人物，可好玩了。还有公司有几辆车和几个司机，出去办事儿就找司机，都是沃尔沃什么的好车。听老员工说这会儿是公司没钱的时候，钱都投到项目里面了，有钱的时候车可好了，送礼受贿都送跑车。牛逼的事儿还有去帮集团下另外一个公司接收办公室，我偷偷的拿了一套5寸盘的 Kill杀毒软件。还有后来直接上司竟然辞职了，另外一个人事助理也辞职了，整个支持部门就我一个人。这时候更忙，经历的事情就更有意思，比如我填过国家每月调查的那个大表，就是上报给GDP参考的那种特大的表，一点都不懂，就是瞎填。还有就是我发过工资，几十个人，一个月工资十多万现金，我用现成的 EXCEL表把每个人的出勤、请假、加班、各种调薪项都填好，然后报给老总签字。第一次好像发的是现金，然后找会计划钱，头天晚上出纳给我十几万现金，我存在自己的一个折子里，第二天再取出来，挨个发现金。然后改成银行发了，每个人都有一个账户，我按照银行的要求弄个电子文件，拷贝到3寸软盘里面，交给银行。我现在对数字的强迫症估计就是那时候落下来的，那么多人的工资表、那么多数字，一点不能差，而且主要是我之前一点都没接触过类似的工作，都是从头来。

还有个特牛逼的事儿，就是后来有一次公司招聘，房地产公司招聘的目标都是那些学土木工程或者类似专业的人。这些人基本岁数都不小，有的甚至4、5十岁，而且这些人的收入算是很高的。很奇怪，公司竟然让我负责招聘的事儿，于是就有了这件牛逼的事。我联系招聘会，在招聘会支了个摊位，要知道几个月前我还是拿着一摞简历到处跑的人呢。然后在摊位上收了有两大摞大概有几百份简历，我看着那些渴望的人，心里滋味很不一样。简历收回来以后我是第一轮筛选，所谓这第一轮就是看简历，用几分钟的时间看一份简历成与不成，完全靠感觉，每份简历的时间甚至都不到一分钟。我，当时刚毕业的一个小伙子，我懂什么建筑方面的东西啊？就让我第一轮筛选。然后我就筛选了一轮，剩下来大概有2、3十份简历的样子，挨个打电话约时间来公司面谈，也就是面试。没想到这第二轮也是让我来，我，当时刚毕业的一个小伙子，我懂什么建筑方面的东西啊？我面试那些好几十岁的土木工程专业的人？牛逼吧。二三十人一路面试下来，我从中间好像是选了2、3个人直接推荐给大老板，他再面试。这件事我一直都觉得特牛逼，在我生命里程中是不可多得的奇异之旅，我甚至有点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后来呢，就是越来越乱的一个过程，也是我越来越不能承受的过程。整个行政、人事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两大块的工作几乎都是我在做，工作有差错挨说的时候也是越来越多，我分析是因为我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出错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大。然后又开始拖欠工资，整个公司也看不出来在干什么业务，看不出来有什么发展。再加上我所做的工作和我所学以及我想做的事情的差别都很大，于是辞职，后来还讨薪来着。总体来说，从这份工作里面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直到今天仍然还在受用。在第一份工作之前，我曾经彻夜写C语言的程序，想着能干一份游戏开发工程师的工作。也曾经自学做网页，经营个人主页乃至一个叫做“志摩的诗”的网站，想着能进互联网公司有个营生。可惜那个时候的哪些想法都破灭了，迎接我的是一个杂乱的公司和一个杂乱的工作，我没有任何准备。这么多年以来我总是觉得当时是被一下子抛到了社会上，没有准备起步、没有树荫乘凉、更没有什么间隔年。其实仔细想想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想想哪些荒废了的日子和那些欲望的夜晚，终究有些惭愧。

这份工作的工资将做为一个基数，以后再谈到每份工作的收入的时候我会以此为对比。这份工作还有一些特别之处，比如这是我唯一干过的和互联网没有什么关系的工作，之后的每份工作都在向着互联网靠拢。当然了，2002年离开的时候貌似房地产市场刚刚起步，我是没想到几年之后房地产公司会那么吃香。记得01年底，在这家房地产公司闪电入职、闪电离职的王芳姐对我说过，她特看好北三环的太阳园。可惜，那个时候我根本就还没想过买房的事，觉得这事儿离我特远。当时家庭的经济情况和我的收入都让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这方面我也不后悔，谁让咱没那个见识呢。那个时候总想以后我要如何如何，但一直都是停留在想的层面，也一直没有想清楚具体是什么目标。只是想到了30岁的时候我肯定不是这样子了，想那时候我就有钱了、有好工作、有自己的房子、有车，但从来都没有明确过一个具体的目标。

这第一份工作下来，没存款，也没负债，办了好几个后来一直没用过的银行账户。我在这家公司干了有半年多的时间，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工资一般，很锻炼人。工作期间我算是头一次在所谓的大厦里面上班，有一个自己的办公位，还有一台只能用猫上网的电脑，有一部分机电话。钱这方面有两件事印象深刻，一是第一次发工资的时候发给了我700块钱，我用大概500块钱让上面提到的那个王芳姐帮忙买了一对白金的耳钉送给当时的女朋友。二是有一天用一整月的工资给家里买了个DVD机，那时候DVD机比现在贵多了，我爸妈爱看电影。记得是晚上在家边上的甘家口商场买的，我和我姐骑车来回的路上，我觉得生活特带劲儿。

在网上找到当时这家公司的一些事儿，好像05年他们东窗事发了：
森豪魅影（一）： 森豪坠落
森豪魅影（二）：光华东里1号：邹庆身影掠过之后